Chapters2─2:藝術家無能,美的元素無法成為肉盾
美登利,是個日本名字。Francis曾在港口聽見過一個日本人在呼喊;當美登利說出她的名字後,Francis肯定的認為這女人與眾不同。
他和美登利協定好,會在傍晚替她送貨過去,當然美登利先付給Francis一百法郎的訂金。
在Francis收下訂金後,美登利就甩甩頭髮頭也不回的走了。在美登利離去的前一刻,Francis似乎看到了美登利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淡淡的笑容。
為了傍晚的送貨,Francis實在是懶得再走一段路回到自己位於郊外的住宅,於是他便用方才美登利給的訂金買了兩瓶地下釀酒廠所釀出的便宜麥酒,然後推著板車走至堤岸旁的草地上坐下,一邊啜飲著苦澀的麥酒,一邊欣賞著河面波光。
其實也說不上是欣賞,更正確的說他只是在消磨時間;但是一切藝術家的行為總能被美化,發呆成了欣賞,偏執成為了完美無瑕。
從早晨一直到黃昏的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喝完麥酒後,Francis發覺自己仍有大半時間得度過,基於無聊的理由,Francis便將板車上的魚缸陳列在草地上,然後以腰間懸掛的布巾逐一的擦拭。
時間就在擦亮二十七個魚缸中過去了,眼見河面波光開始閃著橘紅的色彩,Francis再次收好魚缸,然後起身推著板車向他從未進入過的區域走去;沒錯,在他出生的這二十八年間他從未經過那聞名的花區。
因為他母親告訴他,花區是痲瘋病人聚集地,這個觀念一直到他認識了木工Ben後才開始改變。
木工Ben也曾多次邀Francis去花區找找樂子,但Francis卻總以「會被傳染麻瘋」為由拒絕,看來就算他的觀念改變,但他母親的警告仍根深柢固的深植在他的潛意識中。
這次要前進花區,他只能不停的催眠自己「我只是在作生意」
在石板砌成的街道上,Francis必須很小心的保持平衡,才不會讓魚缸因石板間的高低差而翻落,這一路他可說走的戰戰兢兢,再加上自己喝了兩瓶麥酒,所以走起路來步伐更顯搖晃。
隨著空氣中愈發濃烈的脂粉味,Francis知道自己已經進入「會得麻瘋」的危險地帶。
矮屋的牆邊逐漸出現一些人影,多半是些負責保衛妓女戶安全的地痞流氓,他們有些正倚靠著牆邊喝酒划拳,也有些則和露出奶子的妓女躲在巷道裡調情。
Francis微微低頭,盡量使自己別看見這些不堪入目的景象;或許是他那一副瑟縮樣讓那些地痞覺得他沒有威脅性,一路上除了幾個會故意走來撞他的小混混外,基本上Francis並沒有遇到太大麻煩。
好不容易Francis終於走到了第十號矮屋,屋子的木門微啟,從狹小的門縫中透出了一道詭異的霓虹粉燈;Francis停下板車,然後走到門前遲疑的推了下木門,那木門比想像中的沉重;隨著嘎吱作響的木門被打開,一股濃烈的廉價香水味立即撲鼻而來,Francis不由得皺了下鼻頭,那味道異常厲害,隨即就使他鼻塞。
門後的景象並不如Francis所想般有一群拚命抓癢喊疼的女人,相反的他只見到幾位皮膚鬆弛、雙乳下垂的老女人正坐在牆角玩牌。
「小子,第一次來嗎?有沒有指定的?」其中一個老女人攤下了手中的牌,邊走向Francis邊詢問著,Francis在她的牙間看見一條菜渣。
「我送東西給美登利……」Francis生硬的答著,
「送酒來啊?」女人問道,看著女人牙間噁心的菜渣,Francis嫌惡的搖了搖頭,然後回道:「送魚缸來的!」
「魚缸?」那老女人遲疑半晌後,隨即發出了:「唉呀──!」的尖銳怪聲,然後只見她提起裙襬,快速的走入屋內陰暗的長廊,當她再度走出來時,手中正揪著一名黑髮女子的長髮,黑髮女子的頭部因拉扯而呈現出一種怪異的角度。
那是美登利;儘管頭髮糾結,但她的表情卻是一副桀傲不遜的模樣。
「婊子!我叫妳去買酒妳竟然給我買魚缸?妳是希望我把妳的頭塞進魚缸裡嗎?我給妳當訂金的錢呢?」
老女人面目猙獰的罵著,看她罵人的詞語一氣呵成,不難想像在她的生命中應該造了不少口業。
「錢塞在妳的臭穴裡!」美登利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出口便是難以入耳的髒話,那邪詞和她的外表不甚搭嘎。
話語剛落,只見老女人提起右手狠狠的賞了美登利兩個耳刮子,這次美登利並未回手,只是讓老女人給推倒在地;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Francis傻住了,當下只覺得要趕快帶著他的魚缸逃跑。
然而當他看見跌坐在地的美登利,他的雙腿卻又像大樹生根般的紮住不動,上天又在操縱他了;牆角的其餘女人仍舊在打牌。
一切發生的如此突然,如此混亂;那潑辣的老女人打完美登利後順勢將目標轉向Francis,屋外的那群地痞也隨著混亂蜂擁而至,
第一次面對如此陣仗的Francis腦袋開始放空,他的藝術家腦袋此時派不上任何用場,他的雙眼只見到老女人不停的快速蠕動雙唇,耳邊傳來的是魚缸被砸碎的玻璃聲。
隨後,許許多多的拳頭不停的掄往Francis身上,他本能的舉起雙手來抵擋,在這個小小藝術家昏倒之前,他從眼角的餘光見到了坐在地上的美登利,她小巧的鼻翼流下了兩管鮮紅血滴……
當Francis再度醒來後,他的人已經被丟在河岸旁,此時天色全暗;就當他慶幸著自己的命大時,耳邊卻傳來了美登利的聲響。
「你沒死啊?」
Francis勉強用腫脹的眼角看向美登利,她的臉多了幾道抓痕,髮絲也散亂不堪,鼻血在她臉上乾涸;Francis此時已無體力去思索為何美登利會在這裡的原因,他只含糊的對她說了句:「你害我賠了二十七個魚缸……」
「還有一輛板車。」美登利替Francis續接道。
今晚,夜色中沒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