ζ 一盞茶

Chapters3：你盲了，而我也是

  這次換成Francis沉默，他心裡大概有個底，不管回答哪一個答案都會惹美登利不開心，既然如此就別去觸碰危險地帶，他有權保持緘默。

  他並不很明瞭為何美登利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只是隨性問的嗎？抑或是另有目的？雖然不想回答，但Francis依舊陷入思維的泥沼中，反倒是美登利過個幾天後就將這個問題忘個精光。

  Francis的心思很細膩，他甚至可以注意到那些要拿來餵魚的小蝦米缺了隻腳；但是他的細膩仍無法敵過美登利深邃的眼眸，看著美登利的雙眼，Francis只看見深如潭水般的死寂。

  儘管美登利並不整天緊繃著臉，但是Francis有時仍覺得她深沉的可怕；因為過於黑暗，所以找不到一絲光芒。Francis曾這樣對美登利說過，但美登利一如往昔的輕蔑一笑，然後開口說Francis的邏輯有問題，然後她收起笑容，緩慢的眨了兩下眼睛淡淡的說：「看不到光是因為你盲了。」

  你盲了，這三個字讓正在製作玻璃的Francis不小心將葫蘆做成了一顆眼珠。他手裡緊握著那顆剛出爐的眼珠子，儘管帶著厚手套他依然感受到熱熱的溫度，眼珠再逐漸冷卻後輾轉的化為血般的鮮紅色……Francis再看了它一眼，然後默默的擺動手腕將玻璃眼珠丟進熔爐裡。

  他突然有種靈感，甚至可說是種悸動，大腦的思維控制不了他的雙手，他再度取出發著熱光貌似麥芽糖的玻璃，然後慢慢的將其塑造成一尾人魚，人魚有著鮮紅色的兩瓣尾鰭。

  這尊人魚小巧的精緻，但他並不會將人魚送給美登利，沒有為什麼，他只是不想送。Francis把玩著手裡的人魚，然後他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接著他將人魚擱上櫥櫃，轉身離開玻璃工坊，在轉身的那剎那他想到或許是缺少了只海螺。

  完成人魚的那晚，Francis一反常態的作了個夢，也說不上是美夢或惡夢，只是他並不如往常般安眠。

  他夢見了美登利正攀爬上櫥櫃欲拿取那尊人魚，然後他驚呼一聲，美登利隨即從凳子上摔下，跟著那尊人魚一起跌落在地，化為片片碎裂的殘塊……夢裡的Francis見到此種景象時已趨近瘋狂的狀態，然後他看見夢裡的自己衝上前去試圖用雙手將碎片拼湊出來，當夢中的Francis驚慌的掉下淚來時，突然一陣笑聲響起，夢中的Francis轉首一看──是抱著玻璃人魚的美登利。

  夢裡的她笑了，她身上的亞麻洋裝隨著風搖擺。

  夢裡美登利的笑容使Francis驚醒，心底充斥的是種說不上來的緊張感，Francis撥了撥自己已被汗水浸溼的瀏海喘了口大氣，這氣一吐他的心靈才漸漸的安定下來，然後他穿過滿盈著魚缸殺菌燈照耀著的客廳，走到了他讓給美登利睡的房間。

  在推開門前，Francis預想見到的畫面應該是睡得正酣熟的美登利在傳達囈語；但沒想到推開門後他只見到了空蕩的床鋪和被踢至床尾的棉被，原本該躺在上頭的女孩已不見蹤影。

  Francis見此情景並不有太多驚慌，因為這已非初次；Francis踱步至專放衣服的閣樓，然後在一堆洗好的凌亂衣服中，他找到了熟睡的美登利。

  美登利喜歡上閣樓看月亮，但常常看到睡著；曾經Francis提過要把她的房間移到閣樓，但美登利卻以這樣晚上上廁所不方便為由拒絕了。

  Francis問她為什麼喜歡月亮，她卻只是敷衍的回答：「因為月亮會發光。」

  當然最後Francis有糾正她說月亮的光來自太陽。

  每當Francis在閣樓裡找到了美登利，他就得費力把這位大小姐給抱到樓下的房間，但常常在下樓梯的過程中，他發現了被吵醒的美登利正張著一雙大眼凝望著他。

  今天依舊是這種狀況，唯一不同的是：美登利伸手攬住了Francis的頸項，然後整個人蜷縮入他的懷裡……然後隔天早上美登利對Francis正色道她昨晚只是睡迷糊了才會這樣。

  當然，有沒有迷糊抱的人最明白；對於美登利的彆扭，Francis明白最好的應對是沉默。